算命,长沙
文丨王平
老柳的算命生涯迄今恐怕已逾三十年。最早得知他干此营生,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一个冬天,我因事骑单车经过北正街,无意看见街口的一根电灯柱子下面,竟然是老柳,坐在一张小板凳上,摆了个算命摊子,替人看相、摸骨算命。照例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,灰色围巾系在颈根上,熨熨贴贴,一头垂在左胸前面,一头则搭过左肩背后,西式脑壳,像个五四青年。他也看见了我,眼中掠过一丝慌乱。我赶紧走开了。
这是我第一次发现,老柳居然以此为生。说实话,当时我颇为意外与惊奇。因为平时,老柳在我眼中是个作古正经读书人的样范。
显然,那时候的老柳刚刚开始给人算命。之所以选择在北正街摆摊,可能是考虑离自己所住的南门口较远,不易被熟人撞见。可还是被我撞到了。看见他面带赧颜,我有些懊恼自己了。
老柳是个残疾人,驼背。
其实那时我与老柳,不过是街坊罢了,顶多算个熟人,从未打过任何交道。他要长我几岁,是老三届的高中生。我在很小的时候,就经常看见老柳,永远是同样的穿着打扮,气,白色的衬衣系在裤子里面,是西装短裤,精神抖擞。冬天气,则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,罩在棉袄外面,围巾系得整整齐齐。一头搭在左胸前面,一头甩至左肩背后。虽说背驼,但走路很快,永远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,间或腋下夹本厚厚的书,从不跟人搭讪。
老柳其实长得相貌堂堂。
说来也怪,小时候,巷子里的细伢子最喜欢嘲弄有的人,我还记得那时候挂在嘴里唱的一首缺德的童谣:"迎面走来三个人,跛子瞎子跟聋子。跛子要跳舞,瞎子要看戏,聋子要听收音机"。但细伢子似乎从未对老柳有过不敬。记不起听谁讲起过,老柳在二中读书时,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的好,可惜家庭出身不好。他父亲是个历史反,坐牢坐死了。老柳呢,因为是个残疾,侥幸免于上山下乡当知青,留在城里了。却因出身及身体原因,也找不着任何正式工作,便偷偷学起了当算命先生,经年累月,终于自学成材,可以藉此糊口了。
不过老柳无须养家。迄今六十多岁了,他仍旧孤身一人。
多少年来,我无数次经过他家门口。早些天,我在老柳家门口拍下了一张照片。老柳在门口的墙上,悬了一块自制的牌,上头写着"八字命相,周易预测"几个字,上端画了一个太极图,下端则画了一个箭头,示意算命先生居此屋内。算起来,老柳所住的的这栋破败老屋,也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吧。
如今的老柳,当然早已不是年轻时候的老柳了。他对自己算命的职业,早已毫不介怀,甚至有点巴不得为尽可能多的人知晓。因为他仍要糊口,尽管永远也无须养家。但也许,他一直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吧。老柳应该跟所有人一样,也有过自己青春的热烈梦想。
我想跟老柳做个,但不想让他。若有想去算命者,请勿跟老柳提及是看了我这篇小文。老柳住在南门口一条古老的巷子里,巷名颇有意味,叫做"一步两搭桥"。西头可从黄兴路步行街入小古道巷朝里走,经过磨盘湾即到。东头则从蔡锷南路入大古道巷,西行约五十米左拐,经过小高码头,即至一步两搭桥。再往前走,就是我多年前住过的巷子了,叫倒脱靴,也蛮有。老柳的牌不太显眼,请想去算命者留神细细寻找。也是听别人讲过,老柳算命还有些神通。至的算得准不准,概与本人无干,想必诸君定然理解。但我会反感仅因好奇而去窥视究竟的人。我认为这是对老柳的不尊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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