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师,你看我这孩子,今年能不能考上大学?”一个女人愁眉苦脸的将自己孩子的生辰八字举到离拾面前。
离拾提起毛笔,在红纸上写下一个字,女人看到后立即喜笑颜开,如获至宝的拿过红纸离去。纸上写着一个字:勤。下一个客人,是老面孔了,离拾头也不抬说:
“青姑娘今天又来算运气?”青衫嚼着口香糖,饶有兴趣的凑近说:
“是啊,算算我今晚能赢多少,顺便来看看大师你。”离拾拼命忍住笑,故作严肃:
“姑娘整日沉迷dubo,可不是好事,就算今次能赢,下次呢?劝你还是早日收手。”“好吧大师,我准备今日在你这边用斋,我去溜达会,稍后再见!”
说完,青衫起身离去,离拾这才敢注视她的背影,双颊微微泛红。“放心吧妈,咱爸吉人自有天相,会没事的。”
队伍里,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这样安慰身边的中年妇女,那妇女一脸憔悴的问:“你找的这大师,真的靠谱吗?”
“那必须靠谱啊,你不知道,有钱人都找他算,在我们这可是出了名的!上次我们老板来找他求子,你猜怎么着?不出半年,他老婆就怀上了,还是个儿子呢!”周围人听了,纷纷竖起了大拇指。
“大师,这是我俩的生辰八字,很多人都说我俩不合,您给我看看,我俩到底合不合。”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满脸期待,离拾呷了口水,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“喜”字,女孩开心极了,连连给离拾鞠躬。
三日后,女孩又来了,看起来憔悴不少,她声音略带哭腔:“大师,你不是说我俩合适么,我把这喜字给他看,他怎么比以前更冷漠了,每天都躲着我。”
离拾瞥见了女孩用的背包价格不菲,于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袖珍锦囊说:“你俩天作之合差一撇,你若诚心喜欢他,就求个心意锦囊,这锦囊可是开过光的,保证让你心想事成,前提是,你得心诚。”
女孩看着这锦囊,就像看见了救星,刚要伸手去拿,就被离拾收回去了,离拾示意女孩去布施,女孩心领神会,忙跑到布施台前,从包里掏出了大把现金。回去的路上,女孩反复琢磨着离拾给她锦囊时说的话:
“凡事心诚则灵,却也事在人为,仅管做你觉得对的事,锦囊保你高枕无忧。” (半年后)“多少钱?”
“22.5,您给我22就成。”陆老掏钱袋的手有些抖,嘴里嘟囔着:
“现在打个车要这么贵?”司机指着刚刚路过的救护车说:
“我这车不贵,那辆车,才贵。”陆老忍住晕车带来的不适下了车,计程车扬长而去,陆老站在佛堂外,喘了口气。这次瞒着孩子们出来,陆老内心十分不安,但想想死去的老伴,他又下定了决心。
“老头,抬脚进门可别沾到这门槛,佛堂门槛是佛祖的肩,小心得罪了他老人家,叫你吃不了兜着走。”一个梳着背头、脖子上戴金链子的男人冲陆老说。
不想在此惹是生非,陆老好脾气的点点头,迈过了门槛。排了两个小时,终于轮到自己了。陆老坐在离拾面前说明了来意,见离拾半天不说话,陆老从布包里拿出用报纸包好的现金,离拾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块似布非布的东西。
“大师,我就想告诉她,她走后,孩子们对我挺好的,不缺吃不缺穿。我还想问问她,最近这两天总是给我托梦,是不是在下面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了,是不是受那阴官欺负了。她脾气不好,你帮我告诉她,让她忍忍,我回去以后多给她烧点值钱的东西。”说着,陆老眼泪流下来,离拾写字的手顿了顿,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。
已经在不远处坐了快两个小时的青衫显然察觉到了离拾这一举动,心下沉了沉。烈日下,钱老板不耐烦的看了看手表,不满的嘟囔:
“嘿,怎么今天排个队这么费事啊?”这时排在他前面的两个女人一听这话,显然更等不及了,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:
“花姐,你在这等着,我去前面看看。”十几分钟后,那个女人回来了,故意放大了声音说:
“有个老头赖在大师那不走,非要人家退钱给他,真是有病。”被叫做花姐的女人问:
“咋了,这大师算的不准了?”“不是,是这老头前几日瞒着家里孩子来这算卦,许是花了不少钱,现在孩子知道了,让他来找大师退钱,说是不给退钱自己就回不了家,你说搞笑不搞笑,你瞒着家里出来花钱,最后还赖到人家头上了。”
周遭的人开始议论纷纷,这时一个老头被两个男人半扶半拖着往门外走去,钱老板仔细一看有些眼熟,仔细一想,原来是前几天来找离拾大师时遇见的那个差点踩到门槛的老头。钱老板啧啧两声,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。
趁着中午吃斋的空当,青衫凑到离拾面前小声问:“赚那么多钱,你这清心寡欲的人花的了吗?”
青衫面不改色的夹了一筷子青菜,没有说话。青衫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继续说:“我就是喜欢你这副石头脸,但我真不喜欢你刚才对那老爷子那么铁石心肠,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?”
青衫夹了一块豆腐放进青衫碗里说:“吃。”
青衫一愣,马上换上一脸嬉笑说:“我吃我吃,你一会再帮我看看,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赢,拜托了大师。”
(半年后)闹市区某条街拐角处的进店昨日正式关门倒闭,金店的钱老板贱卖了店里的存货,赔的血本无归,这家金店从开业到现在不过半年。
钱老板夜不能寐食不知味,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应该由此下场,当初可是花重金找离拾大师算过的,这地段,不该是赔钱的下场。不是说,金店这块地是风水宝地吗?
突然电话铃响了,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,钱老板犹豫不决,害怕这是催债的电话。但钱老板还是接了起来。“钱老板,听说你开的金店倒闭了啊。”
“你是谁?”“我是谁你不用管,我就是好奇,当初你明知道那块地风水不好,还硬要把店开在哪里,是为什么?”
“我说你谁啊,少在这跟老子胡说八道,我当初可是找风水大师算过的!”“风水大师?哼,据我所知,你那个风水大师早就被你的死对头买通了,你不知道吧,那个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的!”
钱老板脑袋嗡的一声,连对方挂了电话都没有反应过来。越想越气的钱老板,往腰间揣了一把刀,一路开到了佛堂,却见佛堂冷冷清清。往常这个时候,应该是络绎不绝的。
钱老板气愤的踩着门槛走进去,抓住一个小和尚问:“你们那个风水大师呢?让他给我出来!”
小和尚表情麻木:“阿弥陀佛,离拾师傅已经失踪8天了,贫僧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”
城市的另一头,靠近郊区的一座废弃房屋里,一盆冷水浇在了被五花大绑的离拾身上,离拾张开了青肿的眼睛,事实上,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块好皮。被几个混混称作无常老大的男人蹲下来说:
“离拾大师,你咋还没死呢?是不是你已经坏到连阎王爷都不想收你了?”离拾奄奄一息的看着地上那张脏兮兮的报纸,头条标题大大的写着——天妒英才,深切缅怀良心企业家郑志豪。
七天前,离拾被一帮人绑到了这里,指使人无常老大一脚把他踩在地上,将这份报纸扔到他面前说:“好你个风水大师,也不知道收了郑家多少钱,能让你把黑的写成白的,把假的写成真的!”
原来报纸上这篇文章的作者是离拾,当初知名富豪郑志豪死于黑社会纠纷,事情闹得沸沸扬扬。郑志豪的遗孀带着巨额报酬找到佛堂,要求离拾给死去的郑志豪写一篇赞颂他的文章。迷信风气不可小觑,除了捏造了一些光明事迹之外,离拾更是加入了大量虚无缥缈的迷信说法,使得人们对郑志豪一夜之间纷纷改观,舆论一片全都倒向了离拾这篇文章。
但真相却是,郑志豪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,为达商业目的不择手段,害得很多同业竞争对手损失惨重,甚至家破人亡。这位无常老大便是那个被害得家破人亡的人。
虽然后来转行后东山再起,但这个仇无常老大从未忘记,终于等到时机成熟了,郑志豪却得病死了。无常老大有仇难报,恨不得炸了郑志豪的坟。报纸一出,更是气得他七窍生烟。他派人四处打听离拾的消息,才发现他这大师的称谓实在名不副实,说穿了,他只是一些上流社会捧出来的工具而已。
“离拾大师,这个女孩,你还记得么?”无常老大举起一张照片,离拾用力抬起头,看到一张熟悉的脸。照片上的女孩他当然不会忘记,这个女孩现在已经是个亡魂了。
“当初她可是信了你的邪,跟她那小男友纠缠不清,谁知道最后那男的为了摆脱她,跟别的女人远走高飞了。你应该记得她在你面前吞毒药的样子吧?我特别想知道你背后那些金主花了多少钱才保住你这名声。”离拾闭上眼睛,心生绝望。
“有件事你不知道吧?这女孩可是一尸两命,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三个月大的胎儿。”离拾眼里流下泪水,当时那个女孩披头散发的跑到自己面前,脖子上还戴着那个锦囊,当着离拾的面将农药一饮而尽,救护车赶到之后,已无力回天。
“还有这个老头,认识么?”离拾睁开眼睛,又是一张熟悉的脸!当时他带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,只为给自己死去的老伴通封信。没几日,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找离拾要钱,说要不回去孩子就不让他进家门。离拾没有答应,还叫人把这老头赶走了。
“知道他后来怎么了吗?他后来被他孩子们赶出来,饿死在地铁站里了。”又是一个因离拾而死的亡魂。
“当然,被你坑害的还有很多人,包括那个倒闭金店的老板,你拿着他的钱,再拿着别人的钱坑害他,你可真聪明。”离拾眼泪滴在地上,砸出湿润的莲花。
食水未尽的离拾已是奄奄一息,一个混混走到他面前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段视频。屏幕上,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的滚在一起,男人故意将女人的脸扳到镜头面前,那个男人,是无常老大,另一张脸不正是……青衫!
“你以为你那些破事我们老大是怎么知道的?”离拾张大嘴巴干嚎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连死的时候嘴巴还是大张着,除了身体慢慢变硬,变凉……